藩国角脑子的爷爷王三生整一个上午的提心吊胆终

角脑子的爷爷王三生整一个上午的提心吊胆终于在吃午饭时发生了。

王三生伸着筷子去夹擂钵中的茄子。他家习惯于将茄子青辣椒清水煮熟混在一起擂成浆吃，说这样才好吃，连油都不用放。王三生用筷子习惯于执筷子头，另一头长长得总给人种执不稳的感觉。据说这样用筷子的人对亲人不利。这话角脑子信。角脑子奶奶在他没出生时就死了。角脑子老爸一直在外打工，过年才会回来一趟。角脑子妈妈说是跟人跑了，好多年过年都没回家。角脑子的脸一边多一边少，整个脑袋像只长歪了的瓜。角脑子对爷爷这样用筷子一直心怀不满，怀疑自己脑袋像歪瓜就是爷爷筷子用相不好导致的。角脑子多次说爷爷，可他就是死性不改。王三生的筷子还未伸进擂钵中，突地惊悚一下，像有人用铁锤朝胸脯上捶了一下。他感到肌肉下的肋骨像干树枝一样断裂。他本没什么胸肌，一条条胁骨突兀出来。尖锐的疼痛犹如石块扔进池塘荡出来的漪涟，一波又一波。筷子是执不住了，喊第一句哎哟就从手中脱落，掉在桌上。哎哟、哎哟、哎哟，王三生捂住胸口，哎哟、哎哟呻吟起来。王三生干枣一般的脸变形变色。刚开始角脑子有点幸灾乐祸，谁叫你那样用筷子。当看到爷爷痛成虾米，才惊慌失措：怎么了？爷爷！怎么了？爷爷！痛，痛，痛死我了，王三生说。角脑子说爷爷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下。可能，可能，可能种，种，种，种巫法术了。王三生在角脑子的搀扶下十分吃力地移步到床边，慢慢地躺下，吃力地说话，说得结结巴巴，王，王，王泥瓦，种，种，种巫法术了。

巫法术是南山村一带相传的一种神秘的法术，类似于点穴，又类似于巫蛊，可以伤人于无形之中，可以不动声色致人于死地。相传会这种法术的人，一定要伤人，不伤人巫法术便会在体内发作伤自己，严重时会炸裂，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伤一人，可保自己一段时间。保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必须去伤人。就这样，要不断地去伤人才能保全自己。之前，巫法术只是一种传说，在南山，好像没人会这种巫法术。这么诡异，几乎是自残的法术，就是有人会教，也没人会学。然而某一天，南山人突然发现，王泥瓦会这种法术，一下子，南山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谁也会担心，王泥瓦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把巫法术种到自己身上。村里有这么一个人，村子就这么大，百十户人家，每天都不可避免地要碰上他，危险系数陡然增加了不知多少倍。紧张、小心翼翼，南山村连空气都弥漫着危险。

最先遇害的是王今生一家三口。王今生一家三口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先后离奇死亡。当时，大家不知王泥瓦会巫法术。是的，谁会想到王泥瓦会巫法术呢？王泥瓦是个泥瓦匠人，本来会干泥瓦活的人，可以去外面打工赚票子。王三生告诉角脑子，外面城里到处在做房子，有门泥瓦手艺，工钱会多蛮多。角脑子，王三生常语重心长对角脑子说，你长大了，就跟王泥瓦学手艺，多赚票子。于是角脑子就想象，想象自己长大了在跟王泥瓦学手艺。屁呀，角脑子很快作出否定，等我长大了，王泥瓦死都死掉了，学个屁手艺呀。角脑子感到爷爷只是给他开了个空头支票。王泥瓦的确老了，脸上满是深浅不一的褶皱，烂枣颜色。王泥瓦到过外面找工打，可没有人要他，孤零零回来，很失落。不要说外面，就是南山村及周边人做房子，也没人请他了。就这几年，大家做房子都改用钢筋水泥红砖，而他，只会用泥巴砖砌墙。一个一直以有门手艺而自豪的人，突然间手艺没用了，那种落寞让他陷入无限的伤感。角脑子时常见他，腰别一把泥刀站在村路上，望着村里高低参差的泥瓦房，眼神里多了些内容。这些泥瓦房，很多是经他手做起来的。偶然，有哪户人家请他去砌个猪栏修补个围墙，他兴奋得浑身得劲，走路都走得屁颠屁颠。王三生看着他浑身得劲的样子，摸着角脑子头说：角脑子你瞧瞧，有门手艺多好哇，这么老了还能赚工钱。王三生与王泥瓦没得比，年轻时，王泥瓦是令人尊敬的手艺人，王三生是个没用的种田佬。两人都老了，王泥瓦还能赚工钱，王三生是一毛钱都赚不到。王三生所有的希望都在孙子角脑子身上，唯有角脑子长大了也会泥瓦手艺才可将败局扳平。开始，南山村人把王今生一家三口的离奇死亡当作是招鬼撞邪了，压根儿不会去想是有人种了巫法术。王三生也没往这方面想，更没想王泥瓦会巫法术。

招鬼撞邪了，是南山村人对离奇死亡一种解释。在农村，偏偏又有那么多离奇死亡的事情发生。王今生一家三口就死得不可思议。先是十五岁的儿子，白天都还到山上砍柴，午饭还吃了两大海碗饭，来吃晚饭时，就突然面形变色，喉咙里火烧火烧的，不要说咽饭，就是呼吸都非常困难了，话是说不出来了，极力发出的只是啊啊啊的声音，那是痛苦难受和对不期而至的死亡恐惧。王今生两口子已是惊慌失措了，急忙忙把儿子送到村街万医生那儿。万医生是杏林世家，父亲爷爷祖爷爷都行医，到万医生时，祖传的学了，新医也学了，可谓是土洋医结合的全能医生，特别能治疑难杂症，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他一再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莫非是招鬼撞邪了。万医生用带着疑问的口气说。王今生又急急忙忙去请村里的丁神婆。丫山县盛产神婆，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个。她们分属不同的神明，驱邪、捉鬼、算命、治病、看风水选日子，万医生搞不定的病人，就由神婆出马。丁神婆说她的神明是何仙姑，村里人对何仙姑有点了解，八仙过海就有何仙姑，故有更多的人去请她。丁神婆赶到时，王今生儿子已咽气多时。一个月后，王今生老婆又出现儿子那种症状。这回王今生没把老婆送万医生处，而是直接去请丁神婆。丁神婆手舞脚蹈念念有词，画符吐仙水，俨然是神明作法，折腾了一个小时，王今生老婆还是一命归西。丁神婆说恶鬼的法术实在太厉害了，她请的何仙姑斗不过他。两个月后，王今生也死于相同的症状。

台风来了，都会来南山村扫荡一番。急风骤雨，还有雷电交加，时不时会把一株古树拦腰劈开一张裂口，大家躲在屋里，有一种屋都要被掀翻的感觉。王今生那栋没人居住的空宅子，每一次风雨过后都会掀掉若干瓦片椽子。其实每家每户在肆无忌惮的风雨中都会掀掉若干瓦片椽子。只是有人居住的房子会及时捡瓦拾漏。王今生的宅子没人捡瓦拾漏，几场风雨过后就摇摇欲坠了。终于在某次暴雨中塌了。大家看着塌了的房子，感觉瓦片、房梁、楼板、门窗可以废物利用，便纷纷上前，捡瓦的捡瓦，拖梁的拖梁，取椽子的取椽子，拿门窗的拿门窗，不到半天时间，三间瓦房只剩下残墙断壁。就是残墙断壁，大家依然感到泥砖还有用处，比如砌个茅厕、猪栏、围墙什么。捡小便宜王三生也很积极。扒砖，扒着扒着，快扒完了，他尖叫起来，惊恐地连连倒退几步，面形变色。大家的目光投过去，看见一个茄子大小的木偶人，有三枚竹签插在木偶身上，那么触目惊心。

巫法术，每一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村里人恍然大悟，王今生一家三口离奇死亡，不是招鬼撞邪了，而是被人种了巫法术。是谁这么歹毒？村里人不加思考便锁定王泥瓦。这房子是王今生请王泥瓦做的。不是王泥瓦，还会有谁？在传说中，会巫法术的人，多是手艺人。好像是说手艺人掌握了巫法术，就是一种警告，你们要尊重手艺人，千万不可得罪，得罪了就会给你种巫法术。大家开始回忆，王今生什么时候把王泥瓦得罪了。使劲地回忆，也回忆不出王今生什么事情把王泥瓦得罪了。王今生是个厚道老实人，从来都是与世无争。没有什么事得罪王泥瓦，这就更说明王泥瓦的阴险歹毒。王三生义愤地对大家说，会巫法术的人，不用你得罪他，他都要害你，不害人已不行了。大家听王三生这么一说，也仿佛记起，早先是有这么个说法。村里人议论着，惶恐着，消息就这么散出去了，以至全南山村及周边的人，都议论着、惶恐着。他们小心翼翼躲避着，再也没人请王泥瓦做泥瓦了。王泥瓦看村里房子的眼神，又多了孤独的内容。大家知道王泥瓦会巫法术之后，越想越觉得他是个会巫法术的人。王泥瓦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沉默寡言此时成了孤僻。大家的躲避让他更加孤僻，他身上散发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随时随刻都像要把巫法术种到某个人身上。

王三生不适的感觉是从上午开始的。吃过早饭，他扛着锄头去河那边的田里做田坎。去河那边要过一座小木桥。王三生快到小木桥时，就看到王泥瓦坐在小木桥中间，神情古怪，落寞。王三生心里咯登一下，这厮怎么坐在桥上拦着我的去路。王泥瓦就住在王三生家屋后坎上，这么近，等同于邻居。自从知道王泥瓦会巫法术之后，王三极力避开不与王泥瓦照面。角脑子有时会去偷窥王泥瓦，村里的小屁孩们都会去偷窥王泥瓦，虽然，大人不断地严重警告，但仍止不住好奇，一个腰上别着泥刀的老头，除了那把泥刀特别，看不出不一样来，怎么也无法与神秘的巫法术联系起来。每逢角脑子像小偷踩点一样偷窥王泥瓦时，王三生总是不失时机地喊：角脑子，归来吃饭哟！角脑子知道自己的行为被爷爷发现了，怏怏不乐走回家。王三生神情严肃地说：角脑子，怎么这么不晓事？嗯！叫了你躲他远一点，叫了你躲他远一点，你作死呀！现在，王泥瓦就坐在木桥上，而王三生又必须走木桥上过，这让他心里已十分忐忑不安。王三生小心翼翼地走上桥，走得轻手轻脚。小木桥由四根杉条木串成。还好，王泥瓦只坐在边上，目光滞呆地看着往下流的河水。王三生侧着身而过，极力不惊动王泥瓦。王三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边，生怕王泥瓦突然来个拈花指什么的。据说会巫法术的人，只须用手指一指，像隔空点穴一样，巫法术便种到他人身上。王三生慌慌乱乱地快步走过小木桥，感到有一股阴风背后扑来，后脖子拔凉拔凉。他忍不住回头一看，看到王泥瓦正在看他，嘴角往上轻轻一翘，翘得阴阳怪气，眼睛里射出两道光，冷剑似的，直接插过来。王三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再哆嗦了一下。

整一个上午，王三生都处在不适之中，那种酸麻麻的隐痛总是若隐若现，一会儿在胸上，一会儿在腰上，一会儿在颈脖子上，一会儿在大腿上，一会儿在胳膊上。隐痛只是隐隐地作痛。以前王三生身上也会隐隐作痛，对付隐隐作痛，他独创了一种自我疗法。比如胸脯上会隐隐作痛，他就双手抓拳使阴劲作扩胸运动；腰上会隐痛时，他就双手叉在腰间，轻微地扭腰；颈脖子隐痛时，他就扭动脖子；大腿上会隐痛时就双手过去作推拿；胳膊会隐痛时就甩抛胳膊。他这种自创疗法非常有效，不一会儿隐痛就会消失。现在，他也采用自我疗法，他心存侥幸，自己没有这么倒霉，王泥瓦应该不会把巫法术种到自己身上，自己只是不适而己，与平常的不适一样。事实上他这种自我疗法还是有点效果。比如胸脯上会隐痛，他就做扩胸运动。做了一会儿扩胸运动，只是一会儿，胸脯上的隐痛消失了。他有点窃喜，看来不是被种巫法术了，是自己多虑了。他拾起锄头，开始干活。可干了一会儿活，腰间又出现了酸麻麻的隐痛。总之，在这个下午，隐痛就像不肯离去的顽皮孩童，撵都撵不走，这让他心慌意乱，让他担心，他又侥幸。

如果，上午只是担心还心存侥幸的话，吃午饭时这阵尖锐的疼痛得到彻底的证实，一种大难来临的恐慌在王三生心里弥漫。王三生额头开始冒冷汗。手死死地捂住胸口，整个人蜷曲成一只烤熟的虾米，在床上打着滚。角脑子惊慌失措得不知怎么办了，角脑子以为爷爷就会这么死去，害怕起来。还好，只是十来分钟，王三生又缓过气来，不再面形变色，拍了拍床沿，说：角脑子，快，快去请丁神婆！

角脑子并没有去请丁神婆，而是去请万医生。

他不喜欢丁神婆，丁神婆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异味，角脑子讨厌这种异味，村里的小屁孩们都讨厌。还有，还有就是她门前的那株梨树造得孽。秋天梨树挂满了果，引诱小屁孩们流口水。角脑子多次去偷梨，还没靠近梨树，丁神婆操着竹鞭跳了出来。少教养的，丁神婆挥动竹鞭，样子很吓人。丁神婆平时的样子就很吓人，白眼珠一翻，像吃人的妖精。角脑子对丁神婆产生了畏惧。神婆是会作法的，角脑子怀疑，自己老挨爷爷揍屁股，就是她作了法。

万医生穿着一件白大褂坐在玻璃柜台里，戴着眼镜翻看一本线装书。他身后是柜橱，每一个小抽屉里都装满了草药。草药、福尔马林、乙醇等气味混在一起，角脑子探头探脑进去时禁不住打了个长长喷涕。

角脑子，有什么事？万医生伸手扶了扶眼镜片。

我爷爷要死了。角脑子哽咽说。角脑子原没打算说爷爷要死了，只是一看见万医生就改口了，而且是哽咽地说。这么一说，好像爷爷真的要死了，心里变得非常难受，差一点要流眼泪了。

万医生背着打了红十字的药箱小跑步来到王三生家里。王三生已背靠在床架。现在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尖锐地疼痛，只是在隐隐地痛。他看到万医生就在心里骂孙子。角脑子呀角脑子，叫你喊丁神婆你却喊万医生，等我好了不把你屁股打烂我就不是你爷爷。可万医生来了，王三生不好意叫人家回去。万医生看病，充分体现了土洋医结合。先是望，再是闻，像警犬搜索罪犯的气息，问哪儿不舒服。王三生指着胸口，说痛，痛死了。万医生伸手朝王三生胸口上摸去，食指和拇指用力一按，王三生立即痛得尖叫起来。温度计、听诊器、抓脉、摸额头、看舌苔都经过了一遍，万医生说：装修互联也可以有。老哥，你好像没病呀？本来王三生胸脯上的疼痛不那么强烈了，听万医生这么一说，又陡然尖锐起来：哎哟！哎哟！痛死我了。万医生摇了摇头，说：如此没有症状的怪病我真的没见过。王三生结结巴巴说：可能，可能，可能种，种，种巫法术。万医生说：那喊我来干吗？快请丁神婆呀。

共 886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戕，是一个动词。但是读罢本文，这个动词的意味就变得不再那么简单，而是让人心情愈加沉重了。戕害，解释为杀害无辜，小说中戕害了王三生的到底是谁？让王瓦匠遭受灾难的又是谁？王瓦匠，因世事变化，他的手艺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这让一直以拥有一门手艺为傲的他变得落寞孤独。而王今生一家人离奇的死亡，是导火索，身插竹签的木偶人的出现，将建造王今生屋子的王瓦匠被众人置之于会种巫法术的境地，王三生孙子角脑子装猪的顽皮，又推动了悲剧的发展。被戕害的两者——王三生，王瓦匠，可以说，都是愚昧思想的牺牲品。小说真实生动地记录了封建迷信思想猖獗的偏僻农村村民面对病痛侵袭的态度，万医生，丁神婆，是他们生命的保护神，而后者，更为众人信任。当医生无可奈何的病症出现时，他们便别无选择地依仗着神婆救助。小说不仅反映了如王瓦匠之类的农村手艺人遭遇手艺被淘汰的命运的凄楚现状，更揭露了愚昧思想对村民精神的戕害，使得大家人人自危，祸害了王三生自己，也将无辜的王瓦匠置之于死地。小说文笔厚重，细节真实，贴近生活，人物形象塑造得十分鲜活，悬念不断、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更是引人入胜。精彩力作，在引领读者享受阅读快感的同时更引发着人们对文中人物的遭遇进行深刻的思考。倾情与现任丈夫忻尚永结婚荐阅！【：风逝】 【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22:24:47 感谢作者将美文安放流年，遥祝春安笔祺！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2楼文友： 06:5 : 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